果然——
乔婉娩怔怔地看着他，他却道：“呵——方才你病发，一直在说一些梦话呢。”
乔婉娩仍怔怔地看着李莲花。
“阿娩——”林子兮犹豫了一会儿，出声喊她。
见他们朝自己望过来，林子兮快走两步，来到乔婉娩身边。
“阿娩你感觉怎么样？”
林子兮看着乔婉娩，有些担心，一边问一边把乔婉娩的手腕抓过来诊着。
还好，只是喘症发作了，乔婉娩习武，身体底子还不错，问题不大。
林子兮给她倒了一粒九花玉露丸，想了想，又给她倒了一粒安神丸让她服下，“你现在得多休息，切忌多思多虑。”她说着，想到这里离山上远，转向李莲花，“李神医，夜里凉，还是早些回去为好，您可否帮我把阿娩抱回去？”
李莲花愣了一下，他看向乔婉娩，见乔婉娩脸色苍白，皱着眉头却没有拒绝，犹豫了一下，终究是不忍让乔婉娩在这里受凉，道了一声“得罪了”便微一蹲身，将乔婉娩公主抱起来了。
林子兮肃然跟在后边，想不明白怎么刚才还好好的两人怎么忽然又跟不认识似的，那一声担心的“阿娩”和那一声缠绵的“相夷”难不成是她幻听了？
在安神丸的作用下，乔婉娩慢慢地睡过去，林子兮看着沉默的李莲花，突然出声轻道，“李——”
“阿娩——”
肖紫衿的声音忽然传来。
林子兮眉头微皱，忽一闪身夺步到肖紫衿面前，“安静，她受了惊刚睡着，不能再受惊扰，别把她吵醒了。”
肖紫衿顿了顿，住了嘴，但在看到抱着乔婉娩的李莲花时，他忽然眼睛像是冒了火似的，冲到李莲花面前就要把乔婉娩抢过来。
李莲花见他来势汹汹，担心惊扰到乔婉娩，便轻轻地一转身避过了他。
“李莲花！你放尊重一些，有些人，不是你能碰的。”肖紫衿看了一眼乔婉娩，没再动手，却是挡在了李莲花面前咬牙切齿地狠声说着，与他对峙。
“……”
“相夷……”乔婉娩没有醒，但睡梦中仍有些不安地喊着……
看着肖紫衿这个时候犯拧，林子兮皱着眉，上前挡在他前面，“那我来吧。”
从这里到山上还是有点路程的，她是想着自己多少是个女生，体力恐怕不足，和李莲花正好换把手，不过剩下路程也不多了。
她朝李莲花点了点头，而后慢慢地接过乔婉娩，往百川院飞掠去了。
肖紫衿看着婉娩离开，挡了李莲花一把，转而自己跟在后边回去了。
他现在觉得非常没有安全感，赏剑大会开始后，婉娩便有些躲避他，一定是因为李莲花在觊觎婉娩，仗着他和李相夷有几分相似的面容，想要觊觎婉娩。
赏剑大会……少师剑……李相夷……
李莲花会是李相夷吗？
不，不不不……不会的。
李相夷已经死了。
李相夷……果然是来克他的。
这个林江卿也是。
她出现以后，婉娩是开始不和他多谈李相夷的事了，却也似乎离他越来越远了，林江卿每次一出现，婉娩就会变得坚强一些，可，也变得更不需要他一些。
他站在婉娩房外，看着林江卿慢慢地放下婉娩。
早知道，当初便谨慎一些。
如果他当初不是因为太着急在婉娩的面前动了手，又或者，对出现在婉娩身边的人多排查几分，也许这个林江卿就不会出现在婉娩面前，也不会被婉娩挂在心上。
……
休息了一日后，乔婉娩精神恢复了许多，宽慰了肖紫衿一番后，她将李莲花要的消息给他，而后迟疑地看了他许久，却是什么也没说，离开来找林子兮了。
如今，乔婉娩早已习惯将李相夷的事和林子兮分享、讨论。
“江卿，我……昨日好像梦见相夷了。”
“可……如果那是个梦，也太真实了一些。”她有些迟疑。
“你说你觉得昨日是在做梦？”
“我也不知道。”乔婉娩摇了摇头，“不知道为什么，总能在李先生身上看到相夷的影子，或许，是因为他昨日救了我。”
“可紫衿他们今日已经试探过，李先生他，不是相夷。”
“有时候，要相信你自己的感觉。”林子兮拍了拍她的肩。
虽然还没有百分百确定，但，应该八九不离十了吧？
林子兮将自己知道的事儿说出来：
“昨儿那方丈说什么'故人对面不相识'，你病发迷迷糊糊时我又听到他似乎喊了你'阿娩'，如果不是'李莲花'对你有所觊觎，那便很有可能，他就是李相夷。”
“江卿……”
“当然这些都还不能百分百确定啊！”说到底到现在为止，还是她们的猜测，林子兮给乔婉娩打了个预防针，“不过既然我们都怀疑，那正好，我们不是要闯江湖去了嘛！方多病那小子黏他粘的紧，我们可以一起上路。”
林子兮到底没有说李莲花如今的身体状况，万一，万一呢？万一他真不是李相夷，那乔婉娩不就白担心了？
“他们要去查案，似乎也在寻人，恐怕多有打扰。”乔婉娩迟疑道。
“怕什么！我养你，我们自由行，又不费他们的事。”林子兮得意地朝她笑笑。
乔婉娩失笑，旋即坚定了自己的想法，纵然不是因为相夷，她也愿和江卿一起出游一番，不为了追逐谁而去，只为了自己开心，那一定很有意思。
打定主意之后，乔婉娩找上肖紫衿，直接说出了她可能无法对相夷释怀，也无法接受他的心意的事。
被昨夜李莲花的温柔一抱刺激到，好不容易确定李莲花不是李相夷心中安定了一些的肖紫衿冷不丁听到了乔婉娩直接的拒绝，一整个直接破防了。
“是不是因为李莲花？还是因为那个林江卿？！”他怒吼，这十几年，他第一次对自己的女神如此失态，乔婉娩正当其冲，愣了许久。
可感情之事，想来并不由人，她也十分无奈和歉疚。
如果她心伤一些，如果她浑浑噩噩一些，如果相夷不那么赤忱又耀眼，如果她真的相信了相夷已经不会再回来，或许，她可能会慢慢地认命，慢慢地接受另一个人的好。
然，世事如此，没有如果。
她已经尽量婉转，也深切地表示了自己对他的内疚和感激，可还是避免不了伤到他。
当断不断，必受其乱！乔婉娩看着肖紫衿，狠心道：
“与他人无关，只是，除了相夷，我不会再喜欢上别人了。”
“相夷……相夷……又是李相夷……他傲慢自大刚愎自用有什么好的！”肖紫衿抓着乔婉娩的双肩，崩溃道，“婉娩，李相夷已经死了已经死了！”
“紫衿！”乔婉娩神色一肃，用了些内力挣脱肖紫衿的禁锢往后退了一步，“相夷可一直拿你当朋友！”
“我……”肖紫衿猛地清醒过来，他握了握拳，忽地掩面痛苦道：
“婉娩……我……我也很想相夷活过来，但是这么多年一直没有他的消息，他要是活着怎么可能会不来找你？”
“你等了他那么多年，他要是知道了，一定也会不忍心让你苦苦等候的。”
“你只有过得开心，他才会放心啊！”
“紫衿。”乔婉娩缓了缓，道：“我等相夷是我自己的事，也并不觉得等他是一件痛苦的事，更重要的是，紫衿，你是一个好人，你家世好，人也好，本该拥有一个美满的家庭，我不想再耽误你了。”
“我不在乎！”肖紫衿忙道，“我可以陪你一起等他回来。”
“或许是我优柔寡断的态度给了你错觉，我们都应该好好想想了，紫衿，就到这里吧，你应该有更需要去做的事。”
乔婉娩说完，决绝地转身离开。
“婉娩！”
肖紫衿喊道。
有些不甘，有些愤怒，还有些嫉恨。
可内心的骄傲、怕被人发现的羞耻令他无力地迈不动追上前的脚步。
他兀自在原地站了许久，手有些颤。
婉娩一定是看他没有李相夷厉害才会不接受他的！
他要当上这武林至尊，等他成了武林第一人，婉娩一定会回心转意的！
四顾门……金鸳盟……当年李相夷没做到的事，他一定可以做到，他一定可以超越李相夷！
肖紫衿手里的剑越握越紧，眼里闪着几乎要喷涌出来的火。
肖紫衿好像忽然事业心起了，开始热情地找佛彼白石商量关于武林的事情，知道内情的林子兮趁机带着乔婉娩下山了，只偷偷地给方多病留了一封“有些私事我先行一步”的信——她忽然有点担心肖紫衿黑化。
等特意绕了一些路找到莲花楼的时候，见旁边没有人追踪，林子兮才轻舒了一口气。
莲花楼停在一条小河边，小楼前，李莲花他们应该是赶了一日路正在休息，搞吃的。
李莲花堆了一堆石块，旁边放着两个装了菜的盘子和一个煮汤的锅，而李莲花正慢慢地生着火。
方多病正在蹲在河边清理鱼，阿飞背着刀站在岸边笑他的样子很傻，方多病扔了鱼转过身气冲冲地想要和阿飞决斗，余光却忽然被旁边身影夺去。
“林姐姐？！”
林子兮瞥了一眼看过来的阿飞，忽地抿了抿嘴，有些严肃地开口：“方小宝……”
“嗯？林姐姐，你怎么了？”方多病看着林子兮皱着眉的样子有些疑惑。
“我……被追杀了。”
“什么？”方多病忙站到林子兮身前，“谁要追杀你？为什么要追杀你？”
李莲花微微抬眸。
而阿飞疑惑道：“软柿子居然也会得罪人？”
“……”
林子兮差点儿控制不住自己凄惨的表情。
“因为我……抢了个绝世宝贝。”
“啊？”方多病满脸疑惑，“什么宝贝还要你亲自去抢？”
李莲花也侧头看向林子兮。
“……”
林子兮编不下去了，指了指小楼侧边，“喏——自己看。”
方多病顺着看过去，忍不住连连惊呼，连阿飞也轻笑了一声，而后看向李莲花。
感受到阿飞和方多病先后看向自己的视线，李莲花皱了皱眉，看了他们一眼，终究忍不住也转了个方向往自己身后看过去。
夕阳西下，傍晚的霞光似乎有些偏爱那人，偏要热烈地笼在那人身上，而一片静默中，那人从光晕中款款走来，冲他柔柔一笑：
“李先生……叨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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